诗文库 正文
观鱼台 宋末元初 · 汪元量
五言律诗 押尤韵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高台留古迹,不见隐公游。
白日悲风起,清河逆水流。
潜鱼投别浦,狡兔据荒丘。
应笑臧僖伯,何如谏得休。
羽林大将军臧公墓志铭 盛唐 · 李邕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六十五
夫缠兵者宇内所苦。用武者朔漠所悬。粤若董戎三军。司帅万里。未易为也。是以累战必胜。所谓兴国。每守必固。所谓捍边。英雄欤。忠公欤。不然。曷以分命山河。书勋竹帛者也。公讳怀亮。字时明。莒人也。其先周公之祚允。自僖伯哀伯。正词鲁史。太傅太守。理迹汉朝。克扬厥休。不泯于代。所从来远矣。公即隋银青光禄大夫海州总管上柱国东海公满府君之曾孙。皇朝请大夫灵州长史上柱国袭东海公宠府君之孙。皇朝散大夫原州司马赠银州刺史上柱国德府君之子。少而习书。长而事武。特禀閒气。雅仗大名。暗合孙吴。自比管乐。移家共用。乃出孝首。公用仁足以子人。崇义足以开物。弱冠应穿叶附枝举。擢第授长上。再迁果毅都尉。三除郎将。加银青光禄大夫。莅历单于安北灵胜洮鄯安东七州都督护拥旄丰安河源莫门朔方朔川平卢六军经略节度营田大使。三入羽林大将军。加冠军大将军上蔡县开国公。至若设奇兵。剿勍敌。智出人境。事扬天声。经之三边。倏忽四纪。举无遗策。动有成功。虽李牧十年。武侯五月。罔足以议。及乎屯禁旅。直严更。遏周墙之祸萌。增铁障之安国。又何加焉。自顷卧疾时。扶力强饭。尝以匈奴未灭。家国所雠。长吟朔风。太息秋序。呜呼。陵谷者地之险。有时而迁。日月者天之光。有时而异。况于人乎。风瘵弥留。以开元十七年八月二十二日。薨于平康里之私第。时春秋六十有八。亲友挥泪。朝廷叹息。逝川归海。长城复隍。悲夫。以明年七月。卜地于白鹿原。礼也。嗣子定远将军前左骁尉翊府左郎将兼检校左监门卫中郎将上柱国敬廉次子中大夫前安北都护上柱国希庄三子前左金吾卫中赐绯鱼袋上柱国敬之四子前左司禦率府长史赐紫金鱼袋内供奉上柱国奉忠五子前殿中省进马上柱国敬泚等。并风茹荼。薤露泣柏。号天自毒。负土空冤。用纪石铭。将符竹简。自承访旧。远托驰诚。事梗槩于丰碑。情辛勤于绝笔。其词曰。
周公锡允。鲁国因名。矢鱼兴谏。纳鼎飞声。家传礼乐。代有贤英。才子閒出。武功特兴。提兵北垒。救败西鄙。保界七州。弥旷四纪。无坚不陷。无强不却。三边风清。万里云廓。谋虑纵横。威名昭灼。物莫能又。运何以长。边也不幸。人之云亡。风沙未息。松柏巳行。哀哀孝思。冥冥泉壤。高山或迁。其词爰仰。庶石铭之可托。式蒿里之无爽。
左羽林大将军臧公神道碑 盛唐 · 李邕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六十五
夫兵者天之威。将者人之命。非武功不足以遏虐。非智绩不足以视师。故四朝简才。三边受略。百姓拉之如朽。五变转之若丸。横大漠而左回。出高阙而右去。狄虏怀柔以纳质。匈奴辟易以破胆。数骑深侦。解鞍却敌。入阵周迾。摇扇坐谋。矧乃大谁羽林。离卫宸极。蓄志坚石。誓心渥丹。捧日廓于九霄。戴天旋于四孟。千年圣主。幸而逢之。一代勋臣。鲜哉稀矣。公讳怀亮。字时明。东莞莒人也。其先派于后稷。演于周公。洎鲁孝公子臧。因而为氏。昔僖伯谏隐观鱼。哀伯谏桓纳鼎。鲁多君子。视履考祥。是以知其有后矣。降自璋汉城阳王太傅。晖蜀郡太守。混晋东海内史。曾祖满府君。隋银青光禄大夫海州总管东海公。祖宠府君。皇朝请大夫灵州长史袭东海公。考德府君。皇朝散大夫原州司马。赠银州刺史上柱国。莫不纳忠词。光训彝。则大乃嗣。种德在人。子孙并于昌时。龟组叠于荣问。公浚发卓荦。雄举倜傥。风雨之气。凛凛出徒。金玉之声。锵锵激物。问家以广孝。形国以尽忠。朋执义之。昆弟友之。虽文忠老成。而壮武特立。自左卫勋应穿叶附枝举登科。授左玉钤翊府长上。始足下也。寻以天骄送死。胜府缠兵。占募出奇。冲突包敌。迁鸿州长道府左果毅。仍长上。恩奖充平狄军都虞候总管。转左卫陕州华望府左果毅长上。属杂虏侵□别将掎角。横戈掉战。匹马飞行。拜游击将军本府折冲都尉。仍长上。公自任边事。每读兵书。山川之形。不劳聚米。战阵之势。有以成图。骤施交贤。博闻求巳。习明以至用。宏略以壮猷。故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平章事韩国公张府君。年位不侔。志业相许。引之入幕。辟以论兵。抗礼肃庭。握手密坐。尝谓人曰。此子才经文武。气盖华夷。逸翮将抟。巨鳞必纵。虽赵有李牧。汉有卫青。练彼朔方。剿于獯虏。无以居其右也。由是声闻于天。威震于朔。凡欲追讨。皆籍率先。洎单于绍亲。閒道略地。绝沙漠。□冰河。公乃连马拽柴。多旗具火。诈示绕击。为出分军。虏以表里惊疑。沮衄奔散。转怀州南阳府折冲都尉。仍长上。朝议以元功未塞。后命载加。迁宁远将军左领军卫怀州景福府折冲。仍长上。充大武军游奕副使。除定远将军大卫雍州通乐府折冲。仍长上。充大武军国庆。加明威将军本卫左郎。仍充东受降城副使。公以虏骑应来。备预宜速。出敌不意。惟我有谋。乃毒以井泉。焚以草莽。中休罔以秣马。夕炊罔以汲人。虏叹曰。可北而不可以南。可望而不可以至。公之谋也。累加宣威将军。使仍旧。载迁忠武将军左郎将兼安北副都护。匈奴以地阙援孤。士寡粮绝。蚁附城下。雨射城中。公乃偃旄麾。匿金鼓。悬门不发。衿甲不陈。匈奴且夕却军。迟明出塞。以功迁单于都护。借紫金鱼袋。公以北鄙禦寇。中道扼喉。生门以携之。死地以诱之。觇其西也。将惊其前。察其东也。将袭其后。匈奴进退岐路。回旋二年。议者以为约之不以长绳。固之不以陷阱。非公用智全胜。按甲养兵。安能预于此。恩制加银青光禄大夫单于副大都护兼朔方军副大总管上蔡县开国男。公理兵戒严。抚下勤至。感恩挟纩。摄威蹈火。匈奴不南牧。职公之故也。拜灵州都督兼丰安军经略大使兼朔方军大总管上蔡县开国子。匈奴利于马牛。指于灵夏。尝以三城分守。上将专征。议虽画于河南。身竟潜于漠北。转鄯州都督兼河源军经略使营田大使上蔡县开国伯。公曰。且耕且战。足食足兵。古制也。于是辟屯积谷。高垒止戈。转输剿劳。校卒加劝。公之经也。恩加云麾将军左武威卫将军兼洮州都督莫门军经略营田大使陇西节度副大使上蔡县开国侯。吐蕃恃众无名。啬祸有素。远掠迩牧。横掉我军。公乃下以单师。张以厚阵。惑之以聚散。分之以从横。左右夹攻。首尾尽殪。日公当西守。虏蕃南侵。获其迹人。审其阴计。咸以投艰在将。解控惟在(疑)。复以本官兼胜州都督东受降城大使营田大使兼朔方军大总管上蔡县开国公。会六州九胡。荐凶阶乱。仓卒起于怀袖。杂杳混于宾主。虏接塞联。马肥弓劲。其骇人也。公分于二蕃。制于散地。持必攻之郡。计必死之凶。上奇兵以四征。保危堞以内备。虽诸军合势。而殊效特高。恩拜右武卫大将军。赐物三百段。馀如故。自顷牧胡残孽。留匿傍山。或求食敚攘。或逃死啸聚。猖狂三窟。澶漫数州。关陇震惊。道路危阻。复拜公朔川军副大使节度河东道诸军州兵马。图是寇也。公以彀骑双绝。诚难必擒。夷险五岳。非便不克。乃傍山释马。依林去弓。接之以铦戈。扼之以武旅。袭其所短。运其所长。凶逆鞠穷。旬月厎定。以功最拜羽林卫大将军。复以本官兼安东大都护府都督摄御史中丞平卢军节度使支度营田海运大使。往者奚霫诸蕃之诡信也。西属匈奴。南寇幽蓟。乘閒每钞。无虞亟和。公以兵数实多。藉用尤费。轻举则外患不解。大举则内攻更深。是以传阴符。移閒谍。飞言以误其使。重赏以卖其邻。既伐硕交。且断右臂。所谓以武辟武。以夷攻夷。虽贾谊计然。晁错策得。无以尚也。朝廷多之。拜冠军大将军。复本任东莞郡开国公。及神武告天有成。登岳展礼。白羽日野。朱旗霞山。临之以天仪。列之以地阵。公以骏奔。走驱熊罴。智劳促来。风疾孔亟。诏使累降。御医荐臻。旧疴有痊。后命遄拜。复起前任。无何。以本官致仕。圣上以公节不可夺。故信臣禁兵。略不可谋。故临遣武事。入为心膂。出作爪牙。非夫至公如貔如武。焉可远符夜拜。雅杖边秋。万里为城。四镇为岳。澄北海之涛水。扫西沙之风昏者哉。及乎暮律田园。庄座枕席。壮心不巳。馀兴未并。宿昔霸陵。意将军之夜猎。屏营细柳。冀天子之幸临。去燕悲鸣。疲骖跼顾。宾御太息。览对永怀。呜呼。日也者飘入于泉。山也者藏归于泽。人谓之游。神谓之迁。其可若何。以开元十七年八月二十二日。薨于京师平康里之私第。春秋六十有八。主上感悼。边人掩泣。羊祜罢市。耿恭剺面。见于此矣。明年秋七月日。葬于白鹿原。礼也。长子敬廉。定远将军前检校左监门卫中郎将上柱国。次子希庄。中大夫前安北都护上柱国。三子敬之。前左金吾卫中候赐绯鱼袋上柱国。四子奉忠。前左司禦率府长史赐绯鱼袋上柱国。五子敬泚。前殿中省进马上柱国。并淳孝济义。昭武懿文。检崇让以后身。率周仁以集事。光备慈训。追远先茔。虽史简可传。而碑板尚阙。顾予以旧执。询予以小才。博殷而札翰未宣。体大而褒扬不际。将竭虚薄。曾深其词云尔。惟至圣兮内外无忧。任英武兮出入孔休。总戎幕兮四纪。□羽林兮六周。树元勋兮特立。隐敌国兮鲜俦。救河曲兮走朔方。解辽海兮振渔阳。一生一死兮鞍甲。卧沙□雪兮疆场。横匹马兮飞将。起万里兮边防。忠则极兮志亦苦。年且高兮疾不愈。事枕席兮忘家。瞻日月兮恋主。情遝迟兮怛化。魂恍惚兮破虏。志何深兮命何促。时不与兮才不赎。碑一代兮人英。征九原兮鬼箓。嘉忠孝兮题纪。贻永载兮陵谷。
唐故右武卫将军赠工部尚书上柱国上蔡县开国侯臧公神道碑铭 唐 · 颜真卿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四十二
公讳怀恪。字贞节。东莞人。其先出于鲁孝公之子彄字子臧。大夫得祖诸侯。其孙以王父字为氏。僖哀二伯。既纳忠于鱼鼎。文武两仲。亦不朽于言哲。丈人成功而遁迹。子原抗节而舍生。义和辞金饰之器。荣绪奋阳秋之笔。贤达继轨。纷纶至今。曾祖满。隋骠骑将军。祖宠。皇朝通议大夫灵州都督府长史。父德。朝散大夫。赠银州刺史。咸务远图。克开厥后。恤允之庆。世祀宜哉。公即银州之第三子也。身长六尺一寸。眉目雄朗。须髯洒秀。雅善骑射。尤工尺牍。沈静少言。宽仁得众。奇谋冲邈。英勇冠伦。友于弟兄。谨尔乡党。每敦诗而执礼。不茹柔以吐刚。莅事而剖判泉流。临戎而智略锋起。古所谓文武不坠。高明有融者焉。少以勋劳。亟纡戎级。开元初尝游平卢。属奚室韦大下。公挺身与战。所向摧靡。繇是发名。元宗闻而嘉之。拜胜州都督府长史。锐精佐理。絜矩当官。朔漠不空。边隅用乂。俄拜左卫率府左郎将。转右领军中郎将兼安北都护中受降城使朔方五城都知兵马使。戎事齐足。十万维偫。我伐用张。军威以肃。由是深为节度使王晙所器。奏充都知兵马使。尝以百五十骑遇突厥斩啜八部落十万馀众于狼头山。杀其数百人。引身据高。环马禦外。虏矢如雨。公徒且歼。遽而绐之曰。我为臧怀恪。敕令和汝。何得与我拒战。于时仆固怀恩父设支适在其中。独遮护之。诸部落持疑不肯。公刲羊以盟之。杖义以责之。众皆感激。由此获免。遂与设支部落二千帐来归。后充河西军前将。盘禾安氏有马千驷。怙富不虔。一族三人。立皆殴毙。军州悚慄。畴敢不祗。又为节度相国萧嵩所赏。后充河源军使兼陇右节度副大使关西兵马使。拜右武卫将军。吐蕃不敢东向者累年。俄封上蔡县开国侯。开元十二年岁次甲子春二月二十有六日。薨于鄯城之官舍。享年五十六。某年八月二十三日诏曰。故具官某。顿以干能。亟承任使。操行愈谨。劳效未酬。不幸迁殂。良增追悼。可赠右领军卫大将军。即以其年冬十月庚戌。迁窆于京兆府三原县北原。礼也。呜呼。公兄左羽林军大将军平卢副持节怀亮。以方虎之材。爪牙之任。孔怀斯切。致美则深。公七子。游击将军崇仁府折冲希崇丰州别驾赠宋州刺史希昶左武卫将军朔方节度副使赠太子宾客希忱右卫左郎将剑南讨击副使赠汝州刺史希愔右骁卫郎将静边军使赠秘书监希景宁州刺史左金吾卫将军赠扬州大都督希晏开府仪同三司行太子詹事兼御史大夫邠宁山南观察使集贤待制工部尚书渭北节度使鲁国公希让等。夙渐诗礼。恭承教义。芬润挺兰玉之姿。英威矕虓𧯘之质。而希让识度宏远。器谋沈邃。仁亲以孝。殿国以忠。绰裕冠于人伦。勋劳懋于王室。至德中。今上为元帅东伐。肇允押牙。从收两京。陟降左右。入侍帷幄。既崇翼戴之功。出拥麾幢。载叶澄清之寄。加以笃睦偫从。糺绥宗族。吉凶赡恤。终始无渝。行道之人。孰不嗟尚。肃宗以公有谋翼之勤。乾元三年春三月。赠魏州刺史。宝应元年冬十月。又赠太常卿。广德元年冬十月诏曰。孝以立身。可扬名于后代。忠能事主。故追荣而及亲。开府仪同三司兼御史大夫元帅都虞侯鲁国公臧希让亡父赠太常卿怀恪。业茂勋贤。地华簪绂。佩忠信而行已。包礼乐以资身。守节安卑。幽贞自适。养蒙全正。声利不营。虽与善无徵。促龄悲于逝晷。而积善垂祐。馀庆光于后昆。故得业济艰难。功参缔构。出有藩条之寄。入多爪牙之任。位以德迁。礼宜加等。父由子贵。赠合超伦。宜登八座之荣。式慰九原之路。又赠工部尚书。褒异之典。于斯为盛。臧氏自骠骁而下。世以材雄朔陲。尚书既还。特以功懋当代。兄弟子侄。勋贤间出。自天宝距开元。乘朱轮而拖圭组数百人。迨于今兹。繁衍弥炽。绾军州而握兵要者。相望国都。有后之庆。固殊异于他族者矣。真卿早岁与公兄子谦为田苏之游。敦伯仲之契。晚从大夫之后。每接常寮之欢。故公之世家。窃备闻见。敢述遗烈。将无愧辞。铭曰。
鲁史褒者。臧孙有之。陈鱼则谏。纳鼎以规。殁贵言立。时称圣为。仁昭典坟。知叶蓍龟。世济忠肃。道光羽仪。以至夫公。英明雄毅。鹗视腾彩。龙骧作气。锋淬霜棱。妙穷金匮。谋猷泉写。翰墨风驶。儒勇是兼。勋庸以位。介驰戎马。猛奋虓虎。绝漠援孤。连兵战苦。万虏鸣镝。纷纷如雨。一身抗词。谔谔连柱。精贯霜日。气雄钲鼓。狄人义激。仆固诚全。眇漫穷裔。随降几千。野静沙雪。风恬塞烟。我骑如云。我旗连天。牧无南向。凯有北旋。天子休之。命侯开国。谓福而寿。康衢骋力。奚命之邅。幽扃是即。十城玉折。万里鹏息。阵云苍苍。日暮无色。令人趋奉。天眷孔明。九原不作。八座哀荣。勇列徽范。芳时懿名。里成冠盖。族茂簪缨。万古千祀。瞻言涕零。
咏左传·臧僖伯谏观鱼 清 · 颙琰
押寘韵
蒐狩诚大猷,农隙讲兵事。
如棠陈鱼观,略地辞实伪。
僖伯进谠言,古制论精义。
巡行必以时,禽荒为政累。
本朝辟木兰,秋狝习武备。
经旬试三驱,境不碍种植。
家法永钦依,诘戎岂游戏。
敬告我后人,慎勿惑浮议。
授畅璀谏议大夫制 唐 · 贾至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六十六
敕。为川者决之使导。为臣者宣之使言。故尧有敢谏之鼓。诽谤之木。此其所以圣也。楚灵称凡百箴谏。吾尽知之。无怫吾虑。此其所以败也。朕嗣守鸿业。时方艰难。实赖有位之士。匡其不及。故注意谏臣。必求诸道。关内监河判官畅璀。颐真养正。精洁惠和。有质直而无流心。秉忠信而持谠议。顷岁去职。晦迹丘园。爱其身以有待。养其志以有为。厥德不回。允谐司议。可兼谏议大夫。馀如故。于戏。宫之奇懦不能强谏。春秋以为失常。臧僖伯继论纳郜鼎。君子称必有馀庆。予违汝弼。汝无面从。
湖心亭 明 · 王鏊
出处:震泽集卷六
莫釐下瞰湖波水,周垣忽向湖心起。
茫然万顷银涛中,幻出楼台信奇伟。
坐疑阆苑与蓬莱,飞堕君家亭子里。
长堤花柳青复红,曲阑直槛东西通。
龟跳鱼泳鸥鹭集,相忘如在江湖中。
石梁倒影卧水底,无乃下占冯夷宫。
桑田沧海须臾变,高下帆樯墙外见。
鸱夷一去那复来,五湖风月谁家擅。
我今无事身自由,良辰佳节长来游。
观鱼为谢臧僖伯,看竹时同王子猷。
长风萧萧起天末,浪捲平湖半湖雪。
归来还约中秋时,把酒青天看明月。
左氏传故事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七八、《斐然集》卷二三
隐公元年:郑武姜爱叔段,请使居京,庄公许之。祭仲谏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三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公不听。既而叔段使西鄙贰于己,公子吕曰:「国不堪贰,君将若之何」?公又不听。叔段又收贰以为己邑,至于廪延。子封曰:「厚将得众」。公又不听。叔段缮甲兵,将袭郑,公然后命子封率车二百乘伐京,叔段出奔共。
臣闻制国者必使本大而末小,然后势顺而易制,故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古人至言也。郑国当是时,可谓危矣。姜氏以国君嫡母主乎内,叔段以好勇得众居乎外,伐君篡国之势已成。庄公若无兵车二百乘,则郑固段之有也。古者用车战,一乘之车当七十有三人,二百乘则一万四千六百人。在《春秋》书法,当名之曰师,非小众也。「克段」者力争而仅胜之词,以一万四千六百人讨不义之叛人,力争而仅胜,则以叔段形势壮盛,不易图也。使庄公早用祭仲之言,不至此矣。绵绵弗绝,蔓蔓奈何?毫釐不伐,当用斧柯。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
卫公子州吁有宠而好兵,公弗禁,石碏谏曰:「爱而弗纳于邪,骄奢淫佚所自邪也。四者之来,宠禄故也。宠而不骄,骄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者鲜矣」。
臣闻骄谓气体傲肆,奢谓奉养侈靡,淫谓情欲纵恣,佚谓心志怠忽。四者有一焉,必入于邪,而况兼有乎?邪者,不由正道之谓也。为子以孝为正,有此则不孝。为臣以恭恪畏慎为正,有此则不恭恪畏慎。原其所由然,则由宠待过厚,爵禄太崇,积日累月,其势必至于此。是故严父于子戒之于初,辨之于早,不致末流之祸。父子天性也,其治尚尔,君臣以人合,尤不可忽也。
州吁阻兵而安忍。阻兵无众,安忍无亲,众叛亲离,难以济天。
臣谓阻者,恃也。恃兵以为险阻,使人不敢忤犯也。人之良心,本于不忍。忍者,非良心也。安于残忍,非能除害,徒生害耳。人道以慈爱相群,所谓用兵者,去其害人者耳。苟为阻兵、安忍,视平民如禽兽,推而进之,将何有于君父哉!汉光武责其将曰:「观放麑啜羹,二者孰贤」?盖知此道矣。
石碏恶其子从州吁为逆,使从州吁如陈,乃告于陈曰:「此二人者实弑寡君,敢即图之」。陈人执之而请莅于卫,石碏杀之。
臣谓父子主恩,君臣主义。其轻重不二,是谓大伦。当臣之无礼于君,虽慈父不敢私其子,石碏之于石厚,舍慈爱之小,存名分之大,可为万世法矣。虽然,子为叛逆,父则诛之,其割恩为难,何者?以天性故也。臣为叛逆,君则诛之,其正义非难,何者?以人合故也。孔子之《春秋》,为乱臣贼子作以俟后圣也。后世有事伪君从逆臣,而诛讨不加焉,难于行义而易于为不义,孔子之志隐矣。
鲁隐公如棠观鱼,臧僖伯谏曰:「君将纳民于轨物者也。不轨不物,谓之乱政。乱政亟行,所以败也」。公曰:「吾将略地焉」。遂往,陈鱼而观之。僖伯卒,公曰:「叔父有憾于寡人,寡人弗敢忘。葬之加一等」。
臣谓孔子教人以克己为要,克己者以义理胜其私意也。凡人志意云为,试以一日之中自加考校,由私意而动者,十有八九,由义理而动者,十无一二,故克己最难。有志之士未有不由此而进德者,而况人君居移气,养移体,所以动其情恣者多乎?不能自克,则其不善之积犹火消膏,亦不自觉,鲁隐是也。僖伯之谏,忠言也。隐公不能自克,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其志荒矣,其不终之兆著矣。厥后虽加礼于僖伯之葬,又复失言,谓僖伯恨己。僖伯,贤人也,岂致憾于其君哉!隐公若曰「叔父有谏于寡人,而弗能从,寡人悔之,葬之加一等」,犹足以昭改往修来之意,而加等之葬为德赏矣,惜其不能及此也。魏郑公谏唐太宗伐高丽,太宗不从,及败绩而归,乃曰:「魏元成若在,不使我有此行」。亟使驰驿,祀以少牢,立所制碑,召其妻子劳赐之。若太宗拒魏公之谏与鲁隐同,而悔过出于诚心,非如隐公之伪饰,其致太平宜哉!
隐公四年: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秋,翚帅师会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左氏曰:「诸侯伐郑,宋公使来乞师,公辞之。羽父请以师会之,公弗许,固请而行,故书曰『翚帅师』,疾之也」。
臣谓兵权者,有国之司命也。古之得天下者,未有不谨持此权者也。以尧、舜、禹三大圣人之宅天下,可谓以德不以力矣。然四凶强族,尧不诛而以俟舜,舜初即位,按其恶而投之四夷,而后天下服。是尧以兵权授舜也。有苗弗率,舜不讨而以俟禹,禹初即位,乃会群后,誓师奉辞伐罪,是舜以兵权授禹也。汤、武之事又可见矣。至周成康之际,天下刑措兵寝,可谓无事。康王以元子即位,名分素定,其谁敢有异志?然成王命仲桓、南宫毛与齐侯吕伋以干戈虎贲之士逆康王于南门之外。干戈虎贲者,亲卫也。于南门之外者,显之于众也。古先帝王制世驭俗之权如此,是以令之无不行,禁之无不服,手麾指顾,动容嚬笑之间,无不如意。所谓兵权者,有国之司命,命者死生所系故也。宋殇公听州吁之邪谋,会诸侯伐郑。隐公辞宋公之命,而拒公子翚之请,义也。翚乃不禀公之义而乐从宋卫之邪谋,固请而行,专己无上,出入自肆,不待钟巫之事而知其为弑君之贼矣。《春秋》简严,不贵辞费,若书曰「翚帅师会,伐郑」,亦可矣,而必曰「翚帅师会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言之重,辞之复,恶之之甚也。隐公自是失权,而兵制于翚。至于十年中丘之会,又不待公而先会齐、郑伐宋,其纵恣跋扈如此。而隐公终弗能治,其及于寪氏之祸,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从来者渐矣。是故伐郑之举因请而行,伐宋之举不待公而先,会其志之所存,正所谓履霜阴凝,圣人之大戒,而隐公智不足以及此,惜哉!仲尼于是去翚公子之称,一以谓翚者,隐之贼,非公子也。二以明讨翚之法,当绝其属籍,不使得为公子也。使隐公于翚固请之际,未及成师而出之时,夺其兵权,改付贤卿,片言而已矣。夫为天下国家者以有法度为要,前王立法度,固为保守基业,消弭祸乱也。而往古握兵之人,其始必请便宜从事,其久则事必出于法度之外。夫便宜从事者施于临敌对阵,机不可失,难从中覆,故择利便权时之宜而行之,岂谓无时不便宜邪?既以便宜自处,则以法度为不便宜于己,乃托为词说,曰法度者承平之所用,若施之乱世,行军用师,则有所碍矣。今日以私欲乞行一事,明日以私怒乞罢一事,往往非法之所当听也。设智计,较胜负,不用之于外而用之于内,人皆知之,独以迫于形势,不得已而从之者多矣。夫事至于不得已而从,则必有欲禁而不能禁之事,其失司命之权不已著乎?其为羽父之固请不已大乎?此智士之所忧,懦夫之所畏,喜因循者之所不顾。非圣人独见于魄兆之端,明霜冰之戒,传笔削之大用,其孰能与于此?
隐公六年:周任有言曰:「为国家者,见恶如农夫之务去草焉,芟夷蕴崇之,弗使能殖,则善者信矣」。
臣谓人君之德当如天地,无不覆载,何独于恶人而欲去之如此?臣请以农圃者喻之。去稂莠者以其伤禾稼也,除蒿蔓者为其蔽卉木也。若推兼容之量,使稂莠禾稼并生于畎亩,卉木蒿蔓杂毓于园圃,人必指为农圃之病矣,况为国家者乎?此所以发周任之论也。昔武王圣人也,亦曰:「树德务滋,除恶务本」。故舜举十六相则十六族,务滋故也。去四凶则四凶族,务本故也。夫黍稷果蔬养人之物,不种则不生,种而草侵之,亦不能成矣。草之为物,其生不待种,虽芟夷蕴崇,而功或不继,未有不复生者也。是故君子难至,小人易聚,难至则常不得行其道,易聚则每得伸其志,治日以是常少,乱日以是常多。此有国家者之至戒也。或曰:「芟刈也,夷杀也,不亦已甚乎」?臣曰:天下之道二,善与恶而已。自一言之当、一行之是,推而上之,至于圣而不可知,皆善也,有小大耳。惟恶亦然。所谓芟夷者,非举天下之小人而尽杀之,盖谓官使者也。或禁之于未然,或遏之于方萌,或既形而黜除之,或滋蔓而斩绝之,皆去恶之道。大要在于勿使能殖。殖者,深根固蒂牢不可拔之谓也。夫草之初生,毫末之萌耳,与黍稷果蔬之萌未有异也,其壮长条达则为害如此。草之萌犹恶之微也,见著非难,见微为难。自古滔天之恶未有不起于微者,如王莽志在篡逆,曹操窥伺神器,初皆匿情矫饰,终移汉祚。然则,人之善恶皆不易知,知之矣而树德不务滋,除恶不务本,犹无益也。
桓公三年:晋始乱,封桓叔于曲沃,师服曰:「吾闻国家之立也,本大而末小,是以能固。故天子建国,诸侯立家。今晋甸侯也而建国,本既弱矣,其能久乎」?
臣谓人主之尊如天,臣民犹地,地无及天之理,而臣民于君有僭逼易位之道,是何也?本小末大,威权去已。始也欲正之而有所不忍,中也欲治之而有所不敢,终也欲取之有所不能矣。名者实之宾。天子者,名实之极隆也。擅生杀之柄,操庆赏之权,予夺在我,纵舍在我,令之必行,禁之必止。虽总众百万如韩信,虽控制万里如王忠嗣,东西南北,用舍进退,惟君所使,而莫敢或遑,此充名之实也。至于欲取之而不能,则必有其渐,非一朝一夕之故矣。师服之论,无乃意在此乎?其后沃盛强,昭公微弱,国人将叛而归沃,则民不服事而下有觊觎,此言果验。乃后世之戒也。
桓公六年:楚子侵随,楚斗伯比曰:「随少师侈,请羸师以张之」。熊率且比曰:「季梁在何益」?斗伯比曰:「少师得君」。随果用少师之言,追楚师,季梁请止随侯勿追。随侯惧而修政,楚不敢伐。其后少师益有宠,斗伯比曰:「可矣」。楚子伐随,季梁请下之,弗许,请攻楚右,弗许,惟少师之言是听,遂至败绩。少师见获而免。
臣谓国有贤材,则邻敌视其用舍为进退,而贤材者固凡愚之所忌疾也。是故齐有管仲,九合诸侯,管仲死则四邻谋其国家。百里奚一也,虞不用而亡,秦穆公用之而伯。上论千古,无不然者。季梁与少师之谋,自今观之,一得一失,易见也。自随侯观之,未免于二三其听矣。夫验成败于事为之后者,众人之见也。辨得失于谋议之初者,非小智所及,惟明主能之。唐宪宗欲伐淮蔡,举朝不可,惟裴度以身任之,迄用有成。非度之能,乃宪宗用度之难也。武宗欲伐刘稹,诸镇皆有辅车之势,惟李德裕以身任之,迄用有成。非德裕之能,乃武宗用德裕之不易也。二宗无二臣,其中兴之功未必能立。二臣不遇二宗,则无闻而死耳,后世尚何知?故曰君臣之会,千载一时也。夫楩楠豫章,天付之以栋梁之用;骐骥骅骝,世知其有千里之足。老于空谷,阨于盐车,顾临事而叹人才之难得,何哉?坐使反贼睥睨而无惮,强敌凭陵而不置,彼岂无如斗伯比知少师之可欺,岂无如熊率且比幸季梁之不用者乎?文王立贤无方,言用之之路广,不止一人而已。人君于贤材惟患不知,既知之而不急于用,则大谋无时而决,大险无时而出,大难无时而平也。古人不云乎,「日月逝矣,岁不我与」。
桓公十一年:楚屈瑕将盟贰轸,郧人将伐楚师。莫敖患之,请济师于王,斗廉曰:「师克在和,不在众。商周之不敌,君之所闻也。成军以出,又何济焉」?遂败郧师,卒盟而还。
臣闻斗廉之言,古今之至论也。考之往事,无不然者矣。常人之心动于血气之使,好己之胜,不能自克,是以不和。智愚异才而并列,是以不和。能否异功而同其赏,是以不和。不择端方之士以裨赞之,有谗人交斗于其间,是以不和。负才艺者屈于下,而善媚赂者压于上,是以不和。出法违度,不以时制,驯习既久,彼惧于讨而训之,怀疑心以事其上,是以不和。亲之厚之,疏之薄之,系于爱憎之偏,而不协赏刑之正,是以不和。有求则必得,将至于求所不可求,而势不得与也,则怨怒兴焉,是以不和。能者奋其勇而前,不能者忌而疾之,是以不和。疾人之能则必幸其败,胜不相推,败不相救,彼见疾者,又思所以报之,是以不和。官尊禄厚者奉己侈泰,多妖丽,广金帛,夺商贾,侵公家之利莫知厌也,而士卒乃有短褐半菽之叹,非心附之,徒迫于势耳,是以不和。保任功状未必皆有功,而实有功者,或蒙私怒而见黜,鞭笞斩杀未必为军事,而实有罪者或蒙私喜而见贷,人心不服,莫肯为用,因以姑息,不敢役使,是以不和。有一于此,虽廉、蔺并将,韩、彭共军,关公前茅,张飞后劲,未有能成事者也。而况才不逮古人万分之一,而兼有如前之失乎?如是而欲所征克,所战胜,必不能矣。故纣之旅亿兆而心德暌离,武王之臣十人而一德一心。王莽虎豹之师六十万,光武以三千摧之。苻坚之众九十七万,谢安以一将破之。斗廉之论可谓信而有證者也。自古大众难用,而轻军易胜。子玉刚而无礼,不可过三百乘,是能将二万人而已。其后城濮之战,卒以众败。汉高驾驭豪杰,灭秦亡楚,而才之所将不过十万。古之观人者大抵如此。若较实而论之,凡后世以将自任者,上孰与汉高,而其众已中分矣;下孰与子玉,然未尝不以兵少为请也。虽然,兵者诡道也,故虽不能将,而以大众虚声加之敌人犹之可耳。至于实不可犯者,非虚声之足恃也。上下同志,生死同情,劳逸同形,动静同虑,则在于和而已矣。然则,如之何而可以使之和也?惟监前所谓不和之由,处之各当于义,宜赏然后赏,当罚则必罚,予夺抑扬,若权衡于物,不徇乎私情,而行乎公道,当于其心,方且欣畏帖服之不暇,又何不和之敢乎?是故苟和矣,光武可以敌寻邑,谢玄可以劫苻秦。苟不和,则若林之旅无救于曳兵而走,故曰师克在和不在众。不明乎此而曰知兵,不治乎此而欲用兵,臣愚所不信也。
五谏论 北宋 · 王逢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二九
君之所以圣,臣之所以贤者,以上无所讳,而下有所陈而然乎。上喜闻过,则于德无间也;下不顾身而切谏,则于职无旷也。故礼有五谏:一曰讽,二曰顺,三曰直,四曰争,五曰赣。晏婴陈屦贱踊贵之说,齐侯为之省刑,斯近乎讽也。曹羁不欲君敌戎,斯近乎顺也。臧僖伯言观渔为非礼,斯近乎直也。王季三进及矲,斯近乎争也。蹇叔哭秦师于郊,斯近乎赣也。此五君子之事,垂于史册,可谓著矣,然各得谏之一端,故不能使君灼然晓晤。虽有忠诚鲠议,终不能达,而又陷君于不义,岂非五者之道有所未尽也乎?上有阙失,下乃皏事以讽焉;讽之不谕,于是顺其理而晓焉;晓之不从,于是直辞直理而为言之;言之不可,于是犯颜极节而争之;争之不可,至于是,无可奈何,于是赣而泣之可也,待其放而退之可也。且如上天之意见有不道,犹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惊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焉。况以臣谏君,以卑谕尊者,固宜有渐尔。然则上有从谏之意,而下不悉陈,则不得谓之忠;下有陈谏之心,而上不见从,则不得谓之明。上下相戾,则国危矣。自古治世少,乱世多,正人寡,邪人众。邪说茍胜,则正言必诎;正言诎,故视之不明,听之不聪,则晁错献谋不得不诛矣,王章奏疏不得不死矣。使言者不罪而谏者必行,天下安有不治哉?故曰「君有谏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天下」,不其然乎!
宣德郎濠州签判包绶可少府监丞制 北宋 · 刘攽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九二、《彭城集》卷二三
昔臧僖伯谏君,君子谓其有后。忠谠之士,所崇尚善,善及子孙,理亦宜之。尔父陈力前朝,扶义倜傥,绅之论,于今弗忘。而某亦能修身自立,素风不坠。元宰大臣,为之建言,吾所乐闻,亟使进秩。丞佽列卿,效智都辇,用观尔能,期自恪慎。
跋唐质肃公诗 宋 · 汪伯彦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七○、《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九二
余少壮时,盖闻质肃公唐子方皇祐中为御史,剧诋文潞公金丝灯毬锦事,贬春州别驾。李师中送行诗有曰:「并游英俊颜何厚,已死奸谀骨尚寒」。天下歌咏,闻其风而悦之。又闻熙宁间其子林父自谏院论列王荆公行新法事,越班叩陛,造膝尽言,贬监广州军资库。谢表有曰:「方圣虑图成于元宰,而庙谟渐系于憸人。房、杜之业未成,卢、李之风已炽」。高风劲节,惟质肃公是似。余诵其诗、读其表,想见忠鲠,恨不出乎其时,亲见其人。乌乎!二君子所遭之时异,而当言责之任则同;所言事不同,而其所以爱君尽忠、冒鼎镬、触权宠、甘谪逐,无或异焉。然而质肃公春州之贬,当路诸公营救甚力,不数月而起监郴阳税,俄倅长沙,稍稍复用。至神考时,虽召参大政,议论与时宰背驰,直道不得行,而邦国有殄瘁之叹矣。谏院公番禺之贬,当时同趣诸公相继去国,无与为力者,卒死于流放。忠臣义士,未尝不为之愤懑而长太息也。绍兴乙卯秋九月朔,质肃公之侄孙、谏院公之从侄新邵阳太守遵,以质肃公、谏院公斥谪初时台臣章疏、诸公送别及到任谢表等文一钜轴携诣余曰:「遵叔祖父质肃公、伯父谏院公有直声于皇祐、熙宁间,卒不获伸其志。既殁,皆以怨仇当轴,若时公卿闻人往往畏偪,不敢志铭,俾前人业履,无以表见。虽事书信史,而孝子慈孙,不无憾焉。遵将刻诸石,以光昭先祖之令德,而传之于不朽」。丐余题跋,以发幽光。余老不敏,不能发明万一,姑叙其概于前,且伸其辞于后曰:昔鲁隐公将观鱼于棠,臧僖伯谏之,曰:「凡物不足以讲大事,其材不足以备器用,则君不举焉」。质肃公论灯毬锦事殆似之矣。鲁桓公纳郜大鼎于太庙,僖伯之子臧哀伯谏之,曰:「君人者将昭德塞违以照临百官,于是乎戒惧而不敢易纪律。今灭德立违而寘其赂器于太庙,其若之何」?谏院公之论列新法事,殆亦似之矣。或曰:「臧氏父子继世为善,周内史有言,曰『臧孙达其有后于鲁乎』?唐氏之门,质肃公之后,宜其有谏院公,而谏院公之后,又何其寂寥而无闻耶」?余应之曰:蹠之寿,回之夭,天之报施善人,于此有不可得而致诘者矣。昔辛寥为毕万筮,其占曰「公侯之子孙必复其始」,余于是借以为唐氏占云。新安居士汪某廷隽谨题。
汉制考序 南宋 · 王应麟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九九、《深宁先生文抄摭馀编》卷一、《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四九九、《南宋文录录》卷一六、《皕宋楼藏书志》卷三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宁波市
汉制载于史者,先儒考之详矣,其见他书者未之考也。尝谓法始乎伏牺而成乎尧,三代损益,至周大备。夫子「从周」与「从先进」之言,所谓百世可知者,其法著于《春秋》。东迁之初,先王典章概有存者。义和秬鬯之赉,王命犹重也;司徒缁衣之美,王官犹贤也。祭仲论京不度,过制之城犹未众也;无骇卒始请族,世官之敝犹未远也。泰山有祊,则巡守之迹犹可复也;九宗五正有后,则封建之制犹可寻也。师服之言建国,臧僖伯之谏观鱼,则据经守古之士犹多也。《春秋》何为而作乎?宰咺归赗,天衷民彝大泯乱,《春秋》所以始欤。于献六羽,于税亩,皆曰「初」;于丘甲,于三军,皆曰「作」;于南门,于雉门及两观,皆曰「新作」,夫子盖伤之也。秦作西畤,胪于郊祀;鲁惠公请郊禘,史角实往而祀,礼始僭矣。其后齐作内政而兵制变,晋作爰田而田制变,晋作执秩而官制变,郑铸刑书而刑制变。大夫奏肆夏,季氏旅泰山,晋不知殽烝,鲁不知尚羔,礼几亡矣。然名卿大夫讲问故实,三代文献蔼如也。纳鼎有谏,观社有谏,申繻名子之对,里革断罟之规,御孙别男女之贽,管仲辞上卿之飨,柳下季之述祀典,单襄公之述夏令秩官,魏绛之述夏训虞箴,郯子能言纪官,州鸠能言七律,子革、倚相能诵《祈招》懿戒,观射父之陈祭祀,闵马父之称《商颂》,格言猷训,粲然可睹。齐虞人之守官,鲁宗人之守礼,懔懔秋霜夏日之严。刘子所云天地之中,子产所云天地之经,胥臣敬德之聚,晏子礼之善物,又皆识其大者。统纪相承,渊源相续。得夏时坤乾,见《易》象、鲁《春秋》而知三代之礼,所以扶持于未坠者岂一人之力哉!战国去籍之馀,孟子言井地曰「大略」,言班爵禄曰「闻其略」,言诸侯丧礼曰「未学而尝闻」。若其宏纲丕式,因略而致详,推旧而为新,圣人复起,不能易也。《春秋》大复古,讥变古。井牧变而阡陌,畿服变而郡县,车乘变而步骑,什一变而箕敛,佩玉变而带剑,簋席变而杯案。生民之理有穷,则圣王之法可改,古其不可复乎。是意惟太史公知之,于《夏》、《殷纪》举孔子正夏时、善殷辂,卓然见损益之要指。于《高帝纪》曰「朝以十月,车服黄屋,左纛」,盖叹其袭秦也。汉之止于为汉,自高帝之袭秦始。虽然,两汉之制,文中子奚取焉?吁,三代远矣,汉诏令人主自亲其文,犹近于《书》之典诰也。郎卫执戟之用儒生,犹近于王宫之士庶子也。司徒府有百官朝会殿以决大事,犹近于外朝之询众也。牧守有子孙,郡国有辟举,庶几建侯之旧。丞相进见,御坐为起,在舆为下,庶几敬臣之意。三老掌教化,孝悌力田置常员,乡遂之流风遗韵亦间见焉,是之取尔。君子尚论古之人,以为汉去古未远,诸儒佔毕训故之学,虽未尽识三代旧典,而以汉制證遗经,犹幸有传注在也。冕服、车旗、彝器之类,多以叔孙通礼器制度为据,其所臆度无以名之,则谓若今某物。及唐儒为疏义,又谓去汉久远,虽汉法亦不可考。盖自西晋板荡之后,见闻放失,习俗流败,汉世之名物称谓知者鲜焉,况帝王制作之法象意义乎!此汉制之仅存于传注者,不可忽不之考也。愚少尝有闻,老弗敢坠,因䌷次为编,以俟后之君子。自流溯源,三代之礼,庶乎其可识矣。辛巳夏五子王子序。